缓过劲儿来的四姨娘哭唧唧地开始数落碧云。
原来四姨娘大字不识一个的这事儿货真价实，可碧云却不是目不识丁。
先生先是指导姨娘入门，横竖撇捺的教了一遍后，估计是打算用简单的字儿来激发她的自信，于是又先开始教了“一二三”这三个字。
姨娘咂摸着，这可不简单，自作聪明画了四道杠儿喜滋滋问先生：“那这是不是四啊？可……往后再数怎么办？”
她不是不动脑筋的，所以才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先生也并不以为这是个笑话，还觉得她愿意思考，是件好事儿呢。
但是碧云作为一个丫鬟，听着主子问出这种程度的问题，竟憋不住，“噗叽”一下笑出了声儿。
四姨娘当下就涨红了脸，但碍着先生在没有发作。
过了会儿，先生把“一”到“十”写法全部教给了姨娘，就让她自己照着刚刚的示范临写。
姨娘初学，兴致也高，挥笔有神，虽然歪七扭八，但也十分得趣。只不过她到底没有练字的底子，端着笔悬着臂没多会儿就觉得胳膊酸胀。见先生也离开放自己自由练习，她又一向有午歇的习惯，便打了个呵欠，在小书房里搭了两把椅子想靠上一会儿。睡下前，她分明关照了，叫碧云一刻钟之后把自己叫醒再接着练。
碧云呢，约莫也是好心。姨娘向来是个懒的，能不动弹就不动弹，平日里若要午歇没睡舒坦，起来后就一肚子脾气，瞧谁谁都不顺眼。她心里琢磨，要不就不叫姨娘了呗。前头说了，碧云是个识字儿的，虽认得不多，比起四姨娘却强了不少。她想着若是姨娘不起来，功课完不成自己也是挨骂，干脆就自作主张执了笔，呼啦啦一顿画，直接就趁着姨娘睡觉这功夫把字儿都写了。
姨娘一觉饱足起来，早过去了半个时辰。她慌忙跑到桌边再一瞧——好家伙！碧（田螺）云早给她都写完了！
姨娘心里有些不得劲，但起先也没有怪罪人。可不一会儿先生回来查验，代写的事儿立马漏了馅。因为在认字儿且常年书写的人眼里头，字迹差别本就十分鲜明，更不要说是姨娘初学、碧云从无专门练习过的纯天然笔迹了。他本来还对姨娘笑脸相迎的，觉得这位姨娘虽然出身不高，但倒是个愿意向学的女娃娃，先生是愿意用心教的。可离开才半个时辰，这位姨娘就原形毕露，还自作聪明想要糊弄，他的心情就很不妙了。
先生冷脸，直道：“姨娘若觉得课业繁重，本来在院子里喝茶赏景的日子岂不自在快活？又何必来老夫这里寻消遣？”
姨娘自然不认，摇着手解释说是丫鬟自作主张，落到先生眼里更显得她牙尖嘴利，被捉到了尾巴还要狡辩。
毕竟，在正常人的眼里，一个伴读丫鬟而已，就算主子偷懒下人顶替做功课的事儿并不鲜见，但自己非要违背主人意愿帮忙就不合理了。
姨娘跳进黄河也洗不清，发现自己越解释先生脸越黑，只能作罢。
下午的授课先生态度也明显冷淡了许多，叫她浑身不舒坦，开口斥责碧云的频率也变高不少，回头来更让先生觉得这位姨娘性情跋扈，欺压下人，对其印象每况愈下。
因此姨娘回来气得要死。